雨中，離開台南
1995.7.11 寫
中午的車站，霧茫茫的雨絲開始飛入月台邊等車的行李。想不到在這種日子，離開台南。我的心也漸漸清涼起來。
黃色的大樓依然高高地立在對面成大的校園內，和四年前一樣。雖然我還不能畢業，但是，坐在教室裡面的基本課程已經結束，接下來的日子必須和畢業論文日日做伴，感覺是出生至今遇到的最大挑戰。你問我何時再來台南，我也不知道。
雨中，離開台南，你大概以為我要寫的是傷別的信。來成大讀書已經四年，從大學到研究所。離別的時候，如果沒有偷偷流下一些眼淚；分開的時候，如果笑一笑就不再回頭；無情無義冷心腸的人──你大概會這樣氣我，並因而感到孤單……。啊！霧濛濛的雨絲一直飄向月台，空氣被洗得清清涼涼，火出入站，已經沒有時間了。在雨中我要回去台中。
人生，其實都是一些「巧合」牽成的。是一堆「錯誤的巧合」造成的，你轉頭回應我的話。如果是「巧合」就無所謂的錯誤；不過，不管是錯誤還是巧合，反正路已經走到這裡。假使五年前我就出社會做會計，大概已經嫁人，有 一兩 個小孩，開始會懷念單身的日子並且想要換職業；若是四年前繼續留在吵雜的台北讀東吳中文，現在的我可能只是一個中國古典學術的研究者，大概一輩子都無法去體會南都炎烈熱情的太陽和鳳凰花；如果我沒有去歷史系旁聽 林瑞明 老師的課，這四年來就失去賴和、楊逵他們的鼓勵，不知道會變成怎樣？要是沒有去旁聽 施炳華 老師的台語課，我此刻就不會在這裡寫台文了？要是沒有去參加台語文學營，就不會認識……；如果你沒有在那個時候看到我；如果我從來不知道眼淚的滋味……。現在想起來，不知有那一項是錯誤的巧合。火車已經出站，你會在下一站上車陪我一程嗎？
車過嘉義，依然是濕溼的天氣。想要寫信給你的心情已經消散，想你在遙遠的南部，大概也無法了解我真正的感受。若是這樣，我為何還要讓筆牽著在紙張上面行走呢？雨水從車窗滑落，心情開始變無聊，除非見面，薄薄的一張紙是永遠講不清楚的。然而，了解或不了解又有什麼意義呢？反正，到台中我就必須下車，不管它是大雨還是炎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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